<H4>外婆在說些什麼？</H4>

外婆在說些什麼？

年輕人熱血喜歡遊澎湖，可知道年長者也適合澎湖旅行？年逾8旬的阿瓊媽媽是我在澎湖4年期間來訪親友中最年長的，同行的還有必須全程倚靠輪椅代步的阿瓊姨丈，一行人年齡總和超過1千，我們戲稱為「千歲團」。原擔心無法為他們安排適當的行程與豐富的純素飲食，卻發現跟隨著他們慢遊的腳步，同行的老、中、青三代，意外享受了澎湖寧靜深邃的美。看到阿瓊媽媽佇立在外婆雕像面前，帶著相同的慈祥笑容，她倆似乎在說些什麼？

「陽光、沙灘、海浪、仙人掌」是許多澎湖人童年生活的寫照，今日許多遊客來到篤行十村(昔日的眷村)，試圖尋找當年潘安邦外婆拄著拐杖輕挽他小手，漫步在黃昏下沙灘上的景象。只是，當年外婆的沙灘已被闢建成軍事碼頭，岸邊兀自豎立著外婆與孫子嬉戲的雕像，伴著無言的大海。澎湖有世界級美麗寬闊、綿延不絕的沙灘，讓遊客流連忘返。知名旅遊刊物「寂寞星球」(Lonely Planet)更推薦澎湖為2011全球十大世外桃源的旅遊島嶼之一，連國際都肯定。然而誰能想到，昔日家家戶戶門前屋後一眼望穿的沙灘，愈來愈為遙遠。許多年來，在村村有碼頭的政策下，沙灘不斷被犧牲；高築的堤岸與畫蛇添足的人工步道成為政績的祭品，阻隔了通往沙灘的步道。美麗與滄桑共存，我不知道，當前的美景還能維持多久？匆匆來去的遊客，見識了澎湖的美麗，可曾體會澎湖的滄桑?

黝黑健康的孩童是澎湖的特色資產，我先生經常會忍不住面帶微笑一邊盯著過路的小朋友看，喃喃自語自己的孫子將來一定要像這樣。澎湖的孩童活動空間大，陽光充足，心胸如大海般開濶，看在我這個台北媽媽眼裡特別羨慕，尤其後悔沒能提供自己孩子幼年足夠的活動空間，也不免憶起27年前每天將兒子送上娃娃車，瞥見車內個個小手提著藥袋的辛酸。在澎湖本島，經常可以見到陽光燦爛、明亮寬廣的幼兒園，台灣都會區的貴族學校恐怕難以望其頂背，我經常守在幼稚園門外，探頭探腦張望著裡頭的景象，不知道有沒有被當作怪婆婆？這裡沒有網咖，周遭的沙灘、潮間帶與海天一色的天然景觀，更蘊藏著許多小孩遊戲的秘密基地。

位於馬公市烏崁社區的明園幼兒園

我最愛聽朋友敘述小時候在澎湖成長的故事，帶我沉醉在澎湖群島鬼斧神工的天然景觀，有時神遊在海上漂流奇幻旅行。阿國從小住在澎湖群島最南端的七美嶼，每趁大人不注意時游到玄武岩海蝕洞玩耍，回家火速洗澡意圖湮滅證據，唯恐被大人發現了要挨一頓打。他現在已經升格為人夫人父了，還經常帶著嬌妻，呼朋引伴駕著立式划槳(SUP)來到這個洞穴，享受手沖咖啡的浪漫滋味，兒時挨打的皮肉之痛早已化作甜蜜的回憶！

七美嶼附近的海蝕洞。在這裡喝咖啡的滋味你嚐過嗎？
相片由澎科大海洋遊憩系陳正國副教授提供

島嶼生活取之於自然，當然也無法避免自然環境加諸的考驗，「上學」再簡單不過的事，在這裡卻有道不盡的艱辛。通常澎湖的孩子在完成高中(職)教育後，即必須轉赴台灣繼續求學，直到民國80年，澎湖設立高雄海專澎湖分部(國立澎湖科技大學前身)之後，現在每年約有100位當地子弟終於可以選擇留在家鄉求學深造。近10年來，由於人口外移與少子化現象日益嚴重，一些位處偏遠的小學每年國小新生報到人數常不足5人，掛零或1人報到的情形經常發生，一對一教學更不稀奇。還記得報載某小學只有一位畢業生，囊括包括縣長獎共33個獎項，必須借助「犛仔卡」(手拉車)搬運獎品的情形。基於資源配置效率的考量，總學生數20人以下的學校，不得已的併校或廢校方興未艾，學童上學的路途愈來愈遙遠了。

澎湖本島的人口外移與少子化問題，在海的另一邊，包括望安嶼、七美嶼、大倉島、花嶼、桶盤嶼、員貝嶼、東吉嶼及西嶼坪等離島，早在許多年以前就相當普遍。這些離島的學童因為併校或廢校的緣故，從幼稚園開始就必須隻身展開天天渡海上、下學的日子，到了馬公再轉搭計程車。聽說有些本島社福機構提供學童暫住的空間並且輔導課業，真是一大福音。縣政府對於離島轉學孩童更提供交通費補助，直到國中畢業為止。儘管如此，我還是不忍去想，遇到酷暑、寒冬、東北季風、颱風等惡劣的天氣，大人都難以承受，這些孩子如何日日面對異常辛苦的渡海挑戰？

然而，經過大自然磨練的澎湖孩童是具有競爭力的。馬公高中與澎湖水產職業學校，這裡惟二的高中職，年年不斷創造升學佳績。我經常遇到在各行各業傑出表現的澎湖人，對於他們的人格特質印象尤其深刻。有許多在澎湖成家立業的年輕朋友，為了完成博士學位，數年如一日頻繁搭飛機往返台灣本島。剛到澎湖時，我聽說傳統澎湖人普遍具有-不向逆境低頭、不服輸、刻苦耐勞以及奮發向上的「三點水」精神，這下終於領悟了。如能在澎湖完成學業，又有啥事難得倒呢？

澎湖灣外婆慈愛的容顏永遠守在那兒，留在故鄉工作的孩子正努力創造澎湖的驕傲；在各地打拼的異鄉遊子們，一得空就投回澎湖的懷抱；退休之後，不管日出日落都要徜徉在這片海上故里。「千歲團」雖然沒有緊湊的行程與High 翻的玩樂，多的是村莊與海洋風光的隨興悠遊，已讓我們不忍離去。阿瓊告訴我，下次還要安排孩子們與外婆一起來澎湖。